群青绿沈

He is my......

 “He is my……”

  克雷登斯沉默了。他看了看叼着烟卷的旅店老板,又转过头瞥了瞥不发一言的先生,圣诞节的气氛把这个旅馆搞得一团糟,到处乱哄哄的,触目是一片大红和金黄,旅客们喝酒的声音混合着圣诞唱片,先生刚才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过它们的愚蠢了。

  他也不喜欢这里。店里欢乐的气氛让他紧张,让他回想起之前的每一个圣诞节他站在这样的小旅馆门外,顶着寒风和饥饿发传单的情形。他想也没想,就说:“He is my father.”

  糟糕。

  他老是忘了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。在他的心里他还像个男孩似的。老板蓬松的胡子翘了起来,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。

  他低下头去,意识到先生转过了眼睛。又做错事了,他心想。

  先生改变了他的容貌——把那对骇人的异色瞳变回他年轻时的蓝色,他还喝了一点点减龄剂,金色的发丝柔软如维纳斯的披肩,他连轮廓也变得没那么锋利了——看起来像个快乐的小青年。

  他怎么也不会是他的……的。

  他低下头去,都不敢听先生跟老板说了什么。先生正烦着呢。

  那个他未曾谋面的哥哥,最近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,这使他们不得不另寻了好几处麻瓜安全屋。更可气的是,今天上午,他们又被迫从暖暖和和的屋子里搬出来,改头换面,躲藏过今晚。

  这使先生非常恼怒。

  他把文达和阿伯纳西都派了出去,执行紧急任务,他也想去——先生却不允许。

  他知道是他还做得不够好。

  他把头压得更低了,使劲按了按先生给他的呢帽子,他只听见先生年轻快活了一点的声音和老板交谈了几句,他们就得到了一把钥匙。

  一把。他的心砰砰直跳,虽然他知道先生只是为了在晚上睡觉之前考察一下他的魔法。

  他把那个只属于他的魔杖紧紧地攥在袖子里,跟在先生后面亦步亦趋地走上楼梯。

 “嘿!”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楼梯间上跳出来,把他吓了一跳。是个女孩,七八岁,金色直发,穿一双小皮鞋,她攥着一把玻璃纸包装的糖递给他,“圣诞快乐!”

  他马上抬头看了一眼先生。先生根本没有理会。

  他匆忙地敷衍了几声,从她玩得汗津津的手心里捉出一颗糖出来。临走前他又满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,因为她长得好像他的那个妹妹。

  落后几步,他跟着先生进入了房间。

  很好的客房,他判断道,只是比起先生惯常享受的程度还差了太多。先生倚着桌边坐在那里,蓝色的眼睛映着电灯明亮的光,让他几乎不敢认。

  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如果奎妮在就好了。他想到,是在为了任务烦心吗?

  他不敢贸然提问,坐在床边抽出那本初级魔法看书。他的进展不是很快,他觉得这多半是他老师的错——文达让他紧张。那一丝不苟的施法角度,那精确无比的魔法力量,最让他害怕的是她的话语,他总感觉她在暗中笑话他。

  奎妮为此说过很多次“她没有。”她难得的对克雷登斯板起了脸色,告诉他是他对文达产生了偏见,文达是世界上最友善的巫师——

  考虑到那次他听到的对话,也许是如此吧。

“克雷登斯,我的男孩,他学得怎么样了?”

  文达仔细斟酌了一会儿,“不是很快,我的先生——这不全是他的错。”

“哦?”

“我想,在死咒上,他不会有问题,可是现在我们却卡在了初级咒语上——看起来,他不能集中。”

“不能集中?”

  不能集中。克雷登斯的胸腔里泛起了诅咒的声音,天呐,要他精确地施展一个Lumos是那么的困难,更别提Accio了,他上次尝试飞来一只钢笔,却飞来一只水壶。

  他知道这只是最最浅显的内容,让他快要疯了。

“我的男孩,你学得怎么样了?”

  先生的声音劈头把他惊醒。他看着他,还是很不适应,喏喏地说:“还可以……”

“我说过了,不用怕我。”先生换了一个姿势倚在桌上,把那英俊到令人堂皇的面容正对着他,“试一下吧,随便试一个。”

“……Nox.”

  一室的灯火归于黑暗。

“你做的不错啊,克雷登斯。”

  他低下头。Nox是他能做的最好的,他总是熟悉黑暗。还有,先生年轻的面容似乎令他无法直视。

“继续。”先生命令道。

  他使了一个移动咒,又用魔法锁上了门,磕磕绊绊的放了一个静音咒,却起到了反效果,楼下巨大的圣诞歌声一下冲进了房间。

“哦,梅林!”先生几乎无奈地弹了一个响指。

  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。

  克雷登斯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“不用害怕,我的男孩,”先生道:“试试飞来咒吧。”

  他近乎颤抖的举起魔杖——他做这个就没成过。“……台灯飞来。”

  那个被他熄灭了的台灯一动不动。

“哦……”他难以自抑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再试一次。”先生的声音不容抗拒。

  他无从抵抗,只得举起魔杖——砰!一阵烟雾扫过,幻影移形带起的风声擦着他的脸抽过去。

  奎妮把她热乎乎的小手捧在他脸上,“圣诞快乐!甜心!这儿怎么不开灯?”

  不知道是谁,他猜是阿伯纳西吧,重新点亮了屋子。

  他身上有血,克雷登斯熟悉的味道,还有克雷登斯熟悉的眼神。他半跪在先生脚边,眼睛里渴望地似乎想吻先生的皮鞋,“任务成功了,主人。”

  文达的手上持着他们的战利品,一根血迹斑斑的魔杖,“不仅如此——”她嫣然一笑,“他们还死了一个高级傲罗。”

  先生微笑了。似乎因为容貌的年轻而使他的个性也变得轻佻了起来,他抽出那根传奇的老魔杖,把手放在阿伯纳西的脸颊上,亲自治好了他。

  克雷登斯感觉自己快化成了一团烟雾。

  奎妮瞥了他一眼,“亲爱的,你怎么了?”从口袋里又拿出糖果给他,“今天是圣诞节,开心点儿吧——”

  他摇摇头,拒绝了。

  圣诞节,他度过了太多令人憎恨的圣诞节。

  今年这个也一样。

 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——文达甚至轻轻碰了碰先生的金发。她总是这样,总在他面前彰显她和先生的亲密。

“我喜欢你这样,Grindy,”她调情似的不尊重先生,“你还和那张我收藏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  哦,照片,先生什么时候给她一张自己的相片?

  他感觉到和先生一起吃下的晚餐开始在他的胃里翻腾。

“好了,继续吧。”

  任务成功了,先生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,“不要再飞台灯了,男孩儿”,他竟然开起了玩笑,“我真是怕你打着自己。”

  他那头金发熠熠生辉,蓝眼睛像平静的湖水一样,“飞一个什么好呢?”他举目四顾。

  紧接着,克雷登斯感到喉咙发紧。

  事实意义上的。

  那条银项链,穿过他厚厚的毛衣和洁白的衬衫,从他的领子间飞出来。

  哦,看到这个就令他心酸。

  他把它重新带上时,恼怒地击碎了一块玻璃,又在晚上睡觉时默默地落了两滴眼泪。

  那个项链浮在他的面前,“把它飞给我,克雷登斯。”

  哦,克雷登斯握着魔杖的手抖了一抖。

“快来,男孩。”

  先生还是像在和他开玩笑,他金发垂肩的样子真像一个快乐的王子。

“项链……飞来。”

  话一出口的一瞬间,他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,他惊呼一声,双脚离地——他看见先生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,然后他猛地扑到先生的怀里。

  痛,好痛,他的牙磕到了先生的肩膀。

  先生大笑起来。

  他捏住那犹在颤抖的死圣标志,像抱一个小孩子那样抱着他,乐不可支。

“亲爱的,”他说:“我不是让你把你自己飞过来。”

  他埋在先生的怀里,突然间感到了一点委屈,先生仍在快活的大笑,在他没有参与过的岁月里,他一定这样做了许多次——

  格林德沃年轻的笑声突然间沉了下来,“怎么了,我的男孩?”

  他倚在椅背里,轻轻用手把他的男孩的脸庞捧起,“嘘……谁让你不高兴了?你的飞来咒并不算太失败,我保证,如果你不喜欢文达,也许我可以教你——”

“先生。”他冒犯地说:“……可以变回来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变回来……我要您变回原来的样子。”他喏喏地说,几乎不成语调,“变回我认识的样子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  先生捧着他的脸,抱着他的身体,感叹了一声。

  减龄剂的效果在飞速的褪去,他的一只眼睛深邃成海底遗迹般的蓝,另一只,渐渐变成银白。他的轮廓渐渐变得锋利,克雷登斯几乎着迷。

“……我的男孩,”沙哑低沉的声音,“这个样子到底算什么?”

  他说不出话来,先生的眼睛那么近的看着他。他颤抖着把头埋在他的肩上,那里是一片熟悉的温热。

“我是你的老师吗?”

“我是你的上司吗?”

“很令人害怕的那种?”

  不,都不是。

  他执拗地埋着头,握着魔杖轻轻抽动。

  一捧鲜绿色的植物,云一样的从楼梯间浮了上来。

“哦!你成功了!”

  先生摇晃着他叫他去看,“这是什么?”

“一种植物。”他苦涩地说。

  当他把吻凑上去时,先生没有躲避。

  那捧榭寄生,被他牢牢的定在他们的上空,点缀着金黄的铃铛,像是为天堂揭幕的云。

  他吻着他,尝到自己的泪滴。

  这是他的先生,没有伪装,没有过去。他要回答他的问题。

  他说:“Daddy……”

  一晚之后,阿伯纳西不得不来一忘皆空旅馆的每一个人。

  克雷登斯舔着先生给的糖果,得意而隐秘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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